高俨手捧一本佛经看得十分仔细。
当然，他并不是沉醉于上面的佛谒，而是基于一种想要击败敌人，必先了解敌人的念头。
不过他一连翻阅了数本佛经，也没找到有关于甚么九命说的描述，反而是关于驳述道家九字真言的理论倒有不少。
“看来这些秃驴还是吃得太饱啊！”
高俨放下手里佛经，揉着有些发胀的脑袋，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天，祖挺还没传来任何消息，估计交给他的差事办得不怎么样啊！
“殿下，赵彦深求见。”
潘六奚龙恩在门口探出个脑袋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高俨的神色。
因为这两天高俨的情绪实在有些喜怒无常，虽然没发泄在他们这些侍卫身上，可任谁也不希望自己伺候的上司成天拉着个脸。
“让他进来吧。”
高俨伸了一下懒腰，准备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。
“臣赵彦深见过殿下。”
赵彦深一进来，就瞧见高俨桌案上的那些佛经，不禁好奇地问道：
“殿下信佛？”
高俨瞥了一眼乱做一团的书案，不悦道：
“你见过谁家的佛教信徒会这么不爱惜经书？”
赵彦深松了口气：“那就好。”
高俨被他的反应给逗笑了：
“看来你不希望孤信佛啊。”
赵彦深笑眯眯的答道：
“臣以为，寺庙是给寻常百姓寄托忧思的场所，如今我齐国蒸蒸日上，殿下何来忧思，又何须求神问佛？”
这话似乎有几分道理，高俨思索了一下，指着一旁的椅子道：
“坐下说话。”
赵彦深看了看那两列官帽椅，他知道，这些椅子都有主人，故而依旧屹立不动：
“臣站着说便好。”
高俨瞄了他两下，见他目光落在那些官帽椅上，心里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想法，遂笑着答道：
“这世上可没有一成不变的规矩，武安殿就这么大，孤不可能再增设座椅，你若瞧上哪一架，先坐上去试试，反正这里只有你我二人。”
赵彦深大喜，急忙揖首道：
“谢殿下！”
最终，他坐到了李祖钦的位置上，且十分享受自己能坐在这么近的距离，与高俨面对面谈话。
不过老赵头屁股还没坐热乎，高俨便迫不及待的先开口问道：
“爱卿可曾听过九命？”
“殿下指的是？”
赵彦深疑惑不已。
高俨拿起桌案上的一本法华经，随手扔到赵彦深怀里：
“有个和尚自称他有九条命，孤实在百思不得其解。”
赵彦深一下了然，微笑道：
“殿下说的可是昙献和尚？”
高俨讶然：
“爱卿也知此人？”
赵彦深目光闪烁了一下，虽然没有立即作答，但高俨却明白了他的意思，毕竟当初太后与昙献私通的事闹得不小，以赵彦深的人脉，又怎么可能不知道？
“孤听说皇兄把他抓起来处死了，结果有人却告诉孤他还活着。”
赵彦深听罢，点头道：
“大概是李代桃僵的法子，大皇经寺乃北地诸寺执牛耳者，里头的高僧又时常被达官贵人请去府上讲经解惑…”
赵彦深说到这儿，脸上还露出一丝嘲讽：
“再说了，那些和尚剃了头穿上僧袍几乎就一个样，想找个容貌相似的替死鬼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。”
高俨沉思了一下：
“你是说这便是所谓的九命？”
“非也。”
赵彦深正色道：
“九命一说出自周礼，礼记有言：官爵九等，这第一等便叫作上公九命，殿下可知那昙献最得宠时，其余僧侣称他为甚？”
高俨摇头，那时他都还没穿越过来，而且脑子里也没有这方面的印象。
赵彦深答道：“太上皇。”
高俨一愣，旋即脸上涌现出怒容，但很快又消失不见：
“继续说。”
见高俨并没有发怒，赵彦深心中不禁对他暗赞一声，定了定神，又继续道：
“所谓上公九命，等同于九命之锡，据臣所知，昙献最得宠时，太后曾赐给他车马、衣服、乐县、朱户、纳陛、虎贲、斧钺、弓矢、秬鬯，共九锡，而昙献便以此洋洋自得，大肆宣扬，广纳信徒，民间百姓皆奉他为真佛，并称其为九命大法师，且有九种法相。”
高俨越听眉头皱的越是高，如果按赵彦深的说法，这昙献借了皇家的势，已经长成了一个祸害，这自古被加九锡的，有几个不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？？
“孤这就派人把他抓起来处死。”
在高俨原本的打算中，只想着暗中诛杀昙献，以免走漏高纬外逃的风声，可现在看起来，这昙献必须公开处死，以明正典刑啊！
可赵彦深又突然插嘴道：
“殿下，臣以为那真正的昙献或许确实已经死了也说不定呢…”
高俨被他绕糊涂了，不耐地道：
“究竟死没死你就不能有个谱再说？？”
赵彦深脸上挂着尴尬，朝高俨致歉道：
“殿下息怒，是臣嘴瓢…”
“臣的意思是，那昙献不过是西域来挂单的番僧，起初在邺城并无势力，如何能与太后结识？”
“你是说他背后…”
高俨重新坐回了椅子上，邺城内里的弯弯绕绕他之前委实了解的不多，一是以他的身份没有必要去了解，二是以原主人的性格也不屑与和尚打交道。
“臣猜测，昙献背后定有人推波助澜，臣曾经问过宫里的侍卫，他得宠之后，每次进宫身边还有年轻俊美的僧侣共计八人相随，除去有两人被…被先帝高纬当场诛杀以外，还有几人下落不明…”
赵彦深说的是高纬撞破胡太后身边那些貌美宫女全是和尚假扮的事。
说来也好笑，高纬有一次去给胡太后请安，发现太后身边的宫女长得还不赖，于是邪心上起，当即逮了两个最漂亮的准备大快朵颐。
结果脱了衣服才发现宫女居然是和尚假扮，这让已经下了嘴的高纬气得三尸脑神跳，当场命侍卫杀死二人并鞭尸泄愤。
“所以臣以为，昙献仗着花言巧语哄骗太后，说那八人皆乃他法相所化，而真正的昙献应该早就死了…”
“但他们依旧冒名顶替广招信徒，已经背离了佛家的精要，殿下应该立刻彻查，抄了大皇经寺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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